7 月 19 日是李宗盛 64 歲生日,目前沒有熱搜,沒有話題,一如往年低調。
他最近一次在公眾前露面,還是在去年 12 月 " 有歌之年 " 收官演唱會上。
當時他說:
" 上一次在這里唱歌給大家,是 6 年以前。
我希望下一次不要再 6 年,要不然我都 70 歲了。"

初聽此言,本以為下次演唱會指日可待。
一轉眼 8 個月過去,方才知曉,無論是 6 年,還是 64 年,總如清夢一剎,不堪屈指。
" 年少不懂李宗盛,再聽已是曲中人。"
他筆下的一串串音符,折射了時代的弧光,也道盡平凡人的一生。

1974 年,臺北一家中考補習班,收到當年高中的錄取名單。
全班幾十號人,只有兩人沒考上高中,其中一位患有輕微智障,另一位是 16 歲的李宗盛。
他描述當時的自己:
"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是一個可以在社會中存活的人,每走一步,就會被人一再告知,你注定會成為一個沒出息的人。"
第二年,他拎著大包小包,獨自坐火車前往離家 60 公里的新竹市讀工專。
窗外陌生的夜色,將他長滿青春痘的臉映在玻璃上,一種壓抑的情緒涌上他的心頭,化作隨口哼出的旋律。
這段旋律成為李宗盛寫的第一首歌《一個人》:
" 一個人獨自在漆黑的夜里奔跑
這樣的感覺
壓得我不知怎么才好 ......"

當時的李宗盛,從未想過自己能唱出未來,這首歌也兜兜轉轉,十年后才出現在他的專輯里。
兩年后,剛回臺灣的李雙澤在一場民謠比賽中高聲疾呼:" 我們中國人得有自己的歌!"

一句 " 得有自己的歌 ",不僅改變華語音樂未來 40 年的走向,也改變當年 19 歲李宗盛的人生。
此前李宗盛也曾因對音樂的喜愛,試著報考藝專,只是記譜和看譜兩項考試零分,生生將他摁回到現實的地板上。
但當時李雙澤掀起了臺灣民歌原創風潮,讓李宗盛很快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學,組建了合唱團。
這個此前從未獲得認可的少年,用粗糙的指尖將所有的壓抑、孤獨、自卑,都傾注在琴弦之上。

在親友眼里,他仍是一無是處的李宗盛,也不覺他能靠唱歌唱出什么名堂。
但他的合唱團卻實實在在獲得了校園民歌大賽的獎項,還在 1980 年和寶麗金唱片公司簽約,發行了一張《木吉他作品全集》。
無奈一紙服兵役的通知,讓他解散了樂隊。
兵役結束后,他回到父親開的瓦斯店。
白天他風吹日曬地騎車送瓦斯,一到晚上就去餐廳當駐唱,有時唱到凌晨兩點回到家,還沒睡著就又被催著起床去送瓦斯。
他在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的夾縫中兩難,心里清楚想要擁有怎樣的人生,但放眼望去,當下生活卻盡是瘡痍。
20 歲的年紀,酸澀感總是縈繞于心。

22 歲那年,李宗盛憑著一把破木吉他,追到了臺大歷史系的鄭怡。
不久,鄭怡憑借一首《月琴》,唱進了滾石。
李宗盛時常陪她來公司開會,他也總會說要是自己來做會怎樣怎樣。
當時沒人在意他說的這些,直到滾石為鄭怡制作首張專輯《小雨來得正是時候》,制作人突發奇想給專輯女主角的男朋友李宗盛打去電話:
" 要不你來試試?"
3 個月后專輯發行,其中的單曲《小雨》蟬聯臺灣《綜藝 100》十三周冠軍。
歌迷第一次領略鄭怡這個文科女孩的魅力,滾石也第一次發現李宗盛這個木訥少年的才華。
當時名聲大噪的張艾嘉,立刻找到李宗盛,讓他幫自己制作專輯《忙與盲》。
前一位為她制作唱片的人,還是羅大佑。
李宗盛將這張專輯的所有歌曲都服務一個主題,這成為了華語樂壇 " 概念專輯 " 的開端。
同年,張艾嘉為提前慶祝世界和平年,和李壽全、張大春、羅大佑等人合作,制作出《明天會更好》。
這首歌在錄制時召集了蔡琴、齊秦、費玉清、蘇芮等一眾知名的臺灣歌手。
此前專注幕后的李宗盛,同樣出現在錄制現場,不過整場下來,他只有兩句唱詞,沒有一個特寫鏡頭。

歌曲的 MV 中星光璀璨,擠在角落的李宗盛,顯得很不起眼。
但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,將迎來一個屬于自己的時代。

1986 年到 1990 年,是李宗盛創作的巔峰時期。
在這期間,但凡是他為之寫過歌曲的歌手,沒有一個不紅的。
他以細膩的觸感,勾勒每位歌手心底那份最能引人共鳴的部分,又用簡單的詞曲將這份共鳴無所保留地呈現:
面對剛剛經受離婚情傷的辛曉琪,李宗盛的一句 " 多么痛的領悟,你曾是我的全部 ",讓辛曉琪在錄音棚泣不成聲;
而對被公認為 " 丑男 "、工作室也被燒毀的趙傳,李宗盛寫下 " 我是一只小小小鳥,想要飛卻怎么也飛不高 ",細膩地講出了無數小人物心底的無助與自卑;
娃娃只身從臺北飛往北京追求愛情,卻發現所追之人已有了家室,一場落花有意,流水無情的故事,在李宗盛筆下化作《漂洋過海來看你》的旋律。
有人說,李宗盛的內心有條長長的路,能夠讓他走到每個人心底那最柔軟的地方。
而這條路的盡頭,站著一個叫林憶蓮的女人。

初見林憶蓮時,李宗盛已和香港知名 DJ 主持人朱衛茵結婚兩年。
對這個香港來的女人,他沒有特別的好感,三兩句就給打發到滾石的對手公司飛碟唱片了。
誰知林憶蓮在飛碟的第一張專輯《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》,在臺灣創下 60 萬張的銷量,立刻讓李宗盛看到了她的才情和魅力。
他千方百計想要挽回林憶蓮,直到兩年后,當他寫出《當愛已成往事》,和他同臺演唱這首歌的林憶蓮終被打動。
那年林憶蓮在香港紅館舉行個人演唱會,一連十場的嘉賓都是李宗盛。

其實當時的李宗盛,早已在高強度的創作壓力下疲憊不堪。
他說:
" 每次做一張專輯都好難。
賣了五十萬,數字擺在那兒了,下次就要八十萬、一百萬,天天為此絞盡腦汁。
所有人都看著你,你不能往下坡走。
我好不容易才坐到那個位置,其實很害怕,生怕這一張搞砸了,我就又要回去送瓦斯了。"
扎根心底的不安全感,壓得李宗盛越來越緊繃,他的婚姻也早在這種緊繃的狀態下千瘡百孔。
他經由蘇芮認識朱衛茵時,笑著跟對方打趣:" 你會不會打麻將。"
分隔香港和臺灣兩地,李宗盛和朱衛茵打了兩年電話。突然有天他急切地告訴朱衛茵:
" 我的電話費要用完了,我們只有兩個選擇,要么分手,要么結婚。"
這份最初的激情,只經過兩年的剝啄,就變作李宗盛歌里的一句 " 她自從結婚以后,每天都在問我,哪時候回去 "。
1994 年,林憶蓮正式加入滾石唱片,有關她與李宗盛的傳言愈演愈烈。
李宗盛和朱衛茵都未就此事做過澄清。
三年后他們平靜宣布離婚,第二年李宗盛和林憶蓮結婚,對于這兩位最富才情的歌手,所有人都送上了祝福。

但這份讓兩人彼此吸引的才情,在婚姻里成為了他們最大的阻礙。
婚后林憶蓮像所有全職主婦一樣,在李宗盛身后料理著家庭瑣碎。
可對于一個充滿獨立性情的女人,家庭注定不是恒久的歸宿。
一年后,林憶蓮重返舞臺,李宗盛仍舊忙于自己的創作。
2000 年,李宗盛離開滾石,林憶蓮轉投百代唱片公司。
兩人的人生軌跡,仿佛一對交叉線,不斷靠近卻又在終于相交的那一刻過后,各自奔赴不同的方向。
最初的欣賞與熱忱,敵不過一句漸行漸遠,彼此心頭的朱砂痣,也有一天會變作窗前枯萎凋殘的白玫瑰。
李宗盛從臺北轉去北京,他蹲在空蕩的桂平路上,感覺自己和立交橋下等待招工的民工沒有兩樣。
有那么一瞬間,他感到自己仍是那個讀書廢材、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阿宗。
一首旋律從他心底流出,他卻一直想不好,該給這首曲子譜寫怎樣的歌詞。
第二年,李宗盛和林憶蓮正式宣布離婚。
6 年后,李宗盛和羅大佑、周華健、張震岳舉辦告別演唱會,滾石時期的 " 縱貫線 " 正式解散。
心動的婚姻,輝煌的事業,李宗盛都曾經擁有,卻終究在時間面前失去輪廓。
直到這一刻,他將一種無邊的寂寥感,傾注在那首縈繞心頭十年之久的旋律里,寫出了讓所有人悵惘不已的《山丘》:
" 越過山丘,才發現無人等候。"

2014 年臺北演唱會,李宗盛透過大熒幕,同林憶蓮唱起《當愛已成往事》。
上一次兩人同臺演唱這首歌,已是 16 年前的事。
唱到 " 愛情它是個難題 " 時,李宗盛聲音驀然哽咽,他用手捂住了嘴,眼里充滿情緒。

演唱會結束后,他笑著跟記者解釋,自己沒有哽咽,只是因為 " 上臺前吃得太飽,打嗝 "。
10 年前他和林憶蓮正式分手時,援引一首舊歌里的詞:
" 我們的愛若是錯誤,愿你我沒有白白受苦。"
年來蹤跡,何事苦淹留。
一別經年,不僅林憶蓮仍能和李宗盛同臺演唱,朱衛茵也時常來演唱會為李宗盛捧場。
他們在歲月洗練后逐漸釋然,彼此和解,然后奔赴各自的生活。

李宗盛在 2004 年后,逐漸淡出歌壇,處于近乎封筆的狀態。
褪去華語樂壇教父的光環,李宗盛回想起 14 歲那年,第一次在朋友家里接觸吉他時的光景。
他忍不住感慨:
" 要是當時沒有那把吉他,很難想象那個沒有出息的自己,如今會有怎樣的人生。"
一念至此,李宗盛找到一處狹小的店面,創立了 " 李吉他 "。
華語樂壇早已不復當年的輝煌,與李宗盛同一時代,或是由他發掘的黃金一代,都已逐漸淡出歌壇。
從當初李雙澤高喊 " 要唱自己的歌 ",到如今口水歌泛濫成災。
李宗盛守著自己的吉他店,也無力再去改變什么。
2015 年,57 歲的李宗盛,低調宣布和千惠結婚。

陪他步入第三次婚姻的千惠,沒有朱衛茵的練達,沒有林憶蓮的才情。
這一次李宗盛沒有因為事業,熬成一個 " 不回家的男人 ",他和千惠為照顧母親,一起搬回到臺北老家。
他在那里,翻到自己寫給父親的信。
曾幾何時,他和父親形同陌路,他甚至在回憶錄中提到過,兒時的自己最擔心的,就是變得跟父親一樣沒有出息。
直到 2005 年,婚姻的離散,事業的沉寂,讓 47 歲的李宗盛重新審視了自己與父親的感情。
他給父親寫了一封長長的和解信,卻一直沒有寄出。
同年年底,83 歲的父親在臺灣去世,李宗盛沒有陪在身旁。
時隔十年,陳跡宛然,李宗盛的眼淚打濕泛黃的信紙。
他將和父親的和解,寫進自己的歌里:
" 爸,請你從此安心,待在我的歌 "。
3 年后,單曲《新寫的舊歌》問世,沉寂數年的李宗盛,再次獲得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的桂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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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艾嘉說:"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李宗盛。"
從青春年少,到兩鬢斑白,每個年齡段的人,都能在李宗盛的歌里,找到屬于自己的故事。
從朱衛茵到林憶蓮,再到千惠,風花雪月的情迷,最終都歸為了柴米油鹽的瑣碎;
從害怕變得和父親一樣,到最后回到住處,像父親一樣去過著平淡無爭的生活。
曾經苦苦追求的不再執著,曾經不屑一顧的橫亙心頭。
人這一生,總是無法一開始就知道到底想要什么,但至少能在不斷的得到與失去中,漸漸明白自己應該守住什么。
李宗盛如此,你我亦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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