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上周,《流浪地球 2》出預告。
全片的旁白,是一個蒼老、沙啞的聲音。

有網友評論:" 不看字幕,真聽不清說了什么。"
更狠的話說:" 建議還是使用配音。"
念這段旁白的演員,叫李雪健。

相信每一個時代的人,都曾通過不同的角色認識他。
90 年代有焦裕祿、宋大成,有秦始皇、有宋江。
千禧年后有馮敬堯、楊善洲、楊昌濟。
他是公認的專業、敬業。
可忽然之間,臺詞功力退步成如此,為什么?
難道是年紀大了,廉頗飯否?
其實是因為病。
李雪健在 2000 年得了鼻咽癌,喉管手術后嗓音大不如前,近兩年尤為嚴重。
偏生這是個打不死的老頭。
生理上的缺陷,他努力克服。
發音不夠清晰,就用情感、用技巧去彌補。
以至于質疑的聲音以外,更多的是贊賞。
有的說:" 這個聲音莫名有質感。"
還有科普的說:" 受過傷的嗓子反而更配這個堅毅的角色。"
確實。
雖然發音模糊,但這段旁白,一字一句,情感充沛。透著一股奮發的力量。
是角色的不屈。
也是演員的不認輸。
二十年病痛纏身,聽力下降,口齒不清。
還在堅持演戲。
李雪健,圖什么?

李雪健是看過世界黑暗的人。
他是山東農戶出身,11 歲隨家人到貴州生活。因時代原因,父親受盡迫害,童年備受折磨。
" 誰可以打我們,莫名其妙就打,沒有原因的。"
那時候,宣傳部偶爾有下鄉演出,人人爭著去看,他們一家人因身份無法入場,只能巴巴在遠處張望。
見那些演員進出得體,備受尊重。
受盡白眼的李雪健暗想:
" 原來當演員就能受尊敬,讓父母驕傲。"

正巧學校宣傳組招人,他去面試。
當時他" 拿著煙斗,唱山東柳琴,就被錄取了。"
從此,他在宣傳部一干多年。
演樣板戲、翻跟斗、唱小品。怎么逗樂怎么來。
后來他在云南當文藝兵,演舞臺劇《白毛女》。
因 " 穆仁智 " 一角有了點名氣,被借調到北京二炮話劇隊。

本以為今后便是康莊大道。
哪知道還沒干滿一年,上頭便發話,讓他走人。
此時回去,那真是 " 無顏見山東父老。"
正巧空政文工團在招兵,柳暗花明。
李雪健花費一年刻苦練習,拼盡全力,爭取這個機會。
最后考官都忍不住嘆:" 這小子當不了演員,也能干舞美,他不惜力。"
后來進了空政。
李雪健反而更焦慮了。
這里藏龍臥虎。
個個是角兒。
論身形、樣貌。他毫無優勢。
于是。
舞臺上的活兒,他搶著上,十個演出,參與八個。
" 除了不會樂器,什么都干,演樂器,我還能敲響鈴。"

舞臺下的活兒,他也搶著干。
大清早就起床打掃衛生,為了不讓別人搶先,笤帚還要提前藏起來。
給人抬米、跑腿、洗衣。
部隊里都知道 " 好人李雪健 ",年年評嘉獎。
表演上,他不含糊,跑龍套也要卷。
新兵都從小反派起步,入門的角色是 " 匪兵乙 "。
為了吸引觀眾,他在臉上沾了個大痦子。

后來從匪兵乙到匪兵甲,等演到班長才有一句臺詞。
多年以后,替身轉正了。
對此,李雪健說:
" 我的腳落在北京了,可以干專業演員了。"

或許是來之不易,李雪健很珍惜每一次演出的機會。
有的人演戲是折磨觀眾。
有的人是折磨劇組。
李雪健演戲,那是折磨自己。
演《焦裕祿》時,徐俊雅(焦裕祿的妻子)不認可他,嫌他又白又胖。
他拼命減肥,每天只喝白菜湯、吃紅薯干。
白天在鹽堿地曬太陽,
晚上在田野里除雜草。
等徐俊雅再見到他,驚道:" 孩子,演戲是小事,你可千萬別把身體折騰壞了。"

他對待戲就像雕刻藝術品一樣。
秉持著極致的完美主義。
每一場戲都要花幾天幾夜來琢磨。
大到神態姿勢。
小到眼神微笑。
無一不精準演繹。
演宋江。
一個塌腰撅屁股的跪姿,就讓人罵了好幾年。

說他把一個 " 投降派 " 的奴性都演出來了。
可恨。
但他同時還演出了宋江的陰狠、病態。
招安大會上一個眼神。
那叫人不寒而栗。

以至于觀眾至今還在爭論。
李雪健演的宋江,是謀略智勇的梟雄,還是膽怯愚忠的狗熊?
這些頂級表演的背后,都是演員不計成本的付出。
2000 年,李雪健確診鼻咽癌,醫生安排他住院。
他第一反應是拒絕,說要回劇組拍戲。
妻子于海丹氣得大罵:" 拍戲,拍戲,比你的命還重要嗎?"
李雪健卻說:" 這部劇已經投資了很多錢,如果因為我而停拍,對人家是一個傷害 "

于是,《中國軌道》拍攝期間,李雪健上午去醫院化療,下午到劇組拍戲。
鏡頭前,是神采奕奕的航空司令。
鏡頭后,是飽受折磨的瘦弱病人。
拍最后一場演說戲時,李雪健說話已經有些困難。
但一到鏡頭前,又像打了雞血一樣。
大段臺詞,抑揚頓挫,聲情并茂,底氣充足。
一個字,一個標點,都沒失去水準。
制片人伍獻軍忍不住驚嘆:" 雪健讓我們知道了什么是奉獻,什么是人格的力量。"
就是這樣一個人,既努力又優秀。
還不貪功,不逐利。
《焦裕祿》得獎。
他說:" 苦和累都讓一個好人焦欲祿收了,名和利都讓傻小子李雪健得了。"

《渴望》火了,上頭問攝制組的人要什么獎勵。
李雪健只要了一套《渴望》的磁帶。
有人問他:" 你怎么不要錢?不想掙錢嗎?"
他說:
" 我不是不想掙錢,我也掙錢,但是我不掙不應該屬于我的錢。
我出多少力,掙多少錢,心里踏實。心里踏實,才能去干我喜歡干的事情。"
如此人品,當得起 " 德高望重 " 四個字。

有人曾問李雪健,想成為怎么樣的演員。
他提起年輕時的一個偶像。
叫曹景陽,是當年話劇界的風云人物。
有一天演出結束后,曹景陽來探班。
走時,李雪健追出去,見到曹景陽和愛人坐在遠處車上。
" 穿著破棉襖,和愛人坐在一起,樸樸實實的,這是個不像演員的大演員。"
這就是李雪健的答案。
不像演員,那像什么?
一個合格的黨員。
李雪健入黨 47 年,將愛國愛黨刻到骨子里。
出席任何場合,胸前永遠戴著那枚國徽胸章。

他演過無數個優秀黨員,每一回都盡心盡力。
《楊善洲》上映時正好撞上《變形金剛》熱映。
兩部電影票房相差數十倍。
他心里頭不服氣。
" 同樣是英雄主義,那個片子是美國的英雄主義,
我們是中華民族一個貧困山區的英雄主義,為什么受冷落?"






他不服,不是為自己不服,是為愛國英雄不服。
后來《楊善洲》得了許多獎。
他最珍惜的,卻是大學生電影節給他的獎。
" 孩子們喜歡這樣的老人家,我心里頭特別高興。"
后來還把獎杯都寄回云南保山,放在楊善洲紀念堂里。
甚至,李雪健把那滿腔的民族熱血都注入戲中。
1999 年拍《橫空出世》期間。
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。消息傳到劇組,全員都炸開了鍋。
那天恰好有一場打夯戲。
演員們滿腔怒氣。
把一首《打夯號子歌》唱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。

他的愛國奉獻精神,是從小就有的。
十九歲,他入伍當兵,到云南駐守。每天干苦活兒。
有一天,城里派來一組宣傳隊,給部隊演出。
那天夜黑風大。
鄉下沒有好舞臺,演員們在一片臨時搭起的石臺子上演出。
演著演著,忽然刮來一陣邪風。
一個女演員,碰的一聲,跌落在地。
眾人著急,去取了水給她洗臉漱口。一口水兩口水,每一口都泛著紅。
李雪健看了都心驚。
可那女演員擦好臉,又回到臺上,把一套表演演完,才由人扶著下臺,坐車離去。
" 戰士們目送吉普車走遠,
隊列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,
很多戰士都在默默在流淚。"
所以他明白了。
" 所以什么是藝術?
是人民戰士。
人民需要藝術,藝術也需要人民。"

這件事在李雪健心中埋下一個觀念:
演戲。
是服務人民,
是奉獻祖國。
接演《流浪地球》,李雪健說話已經很吃力。
耳朵也不靈,只能把所有演員的戲背下來,看口型接戲。他能堅持下來,也全靠這股奉獻精神。
" 原來我們國家沒有那個力量,現在我們科技發展很快,能拍了,我也想嘗試。"

他立志,要演到不能演的那天。

今年,老爺子六十八歲。
不懼生死。
淡泊名利。
他這輩子為人著想很多。
猶記得當年病重時,醫院不能探訪。
他想朋友們會擔心,便和妻子一起,自制臺歷送給親友報平安。
上面印了他的親筆字畫圖。
有與妻子相濡以沫的。
有和兒子擁抱玩鬧的。

其中有一副,上面有兩句話。
認認真真演戲,踏踏實實做人。

而這,是他一生的寫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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